part2:
.....一九四○年五月九日,Sadler's Wells Ballet舞團由英國來到赫本定居的安恆市表演。
那是赫本童年記憶中歡天喜地的一次盛會;因為她自小愛舞───能得朝拜這當年最好的歐洲舞團,自是欣喜不已....
而錦上添花的是───她又受派為獻花代表───當晚新穿上其母為她隆重訂製的一襲長禮服;頓顯愈發光鮮奪目...
但這卻正是她享受戰前安謐歲月的最後一晚───可歎這晚不僅並不完滿;戲甚至沒看完───因為表演中途腰斬.....
那是英國領事的緊急通知:勒令舞團須火速離境返英───德軍入侵已迫在眉睫!
第二天,戰火果真燒入了已百年不生戰事的荷蘭。
『我看到納粹卡車駛入....幾天之內荷蘭就淪陷了』赫本回憶著:
『占領軍───這個刺眼的字眼───一語道盡了德軍進駐後,讓我们度日如年的苦況;納粹洗劫、擄掠、胡作非為....』
接下來幾月裡,赫本家中的銀行存款、股票、金銀珠寶盡數充公。
赫本家族於是由幾世紀來的養尊處優的夤世貴族,一夕間跌落凡塵
姓名中猶冠有女爵封號的赫本母親,在佔領後期情況最惡時───甚至逼得不身兼管家數職───基本上是淪成幫傭階層。
納粹盤據下的荷蘭更很快地成了恐怖國境───物質配給制隨即嚴密施行
汽油、輪胎、紡織品這類軍用物資立刻消失市面不說;甚至連咖啡茶葉都難見蹤影....
接著納粹又全面徵收舟船、單車、鞋子、所有鐵器.....如此層層剝削下......
到了當年的入冬,各地偷砍樹木充材火、私闖民屋拆可用物資....等這類於戰前從未見過的大小罪案遂紛演成習。
這,還只是起頭───沒多久,納粹就開始大整猶太人....
剛開始只是折辱和公開鞭撻猶太為低等奴民的種種律令:
諸如宣稱,所有猶太人不能任公職、學生不得再上學、醫院禁止治療猶太病人;與猶太通婚的非猶裔女子須強迫絕育...等等
一九四二年,死亡之羅網終於不可免地罩落───猶太人開始一車車逮送集中營....
『全家人攜兒帶女,連嬰兒也不能倖免地,一起被拖入靈車───那是放了一塊長木板的貨車;所有囚犯都是臉朝外,神色倉皇地和你對望....』
赫本歷歷在目的敘述著:
『我才十歲,就苦嘗人性的冷酷。親眼目睹、耳聞、真切感覺了種種慘事;不僅是惡夢,而是眼睜睜發生在眼前的浩劫。』
她當時的處境也不見得比悲慘的猶太人更輕鬆:
赫本的同母異父長兄是第一個消失在她眼前的至親.....直到五年後由隱遁的遠處歸來才能再聚
接著,成為地下反抗軍的二哥失事被捕───也是一九四五年後才奇蹟般生還。
繼之,厄運降臨到最疼愛她的舅舅───那是她生命中唯一一個以接近父愛般呵護她的親人;而兩人的緣份竟是如此短薄....
她舅舅是夙有令名的安恆法官───他的遭難十分之無辜
事情是由於前一天荷蘭地下軍炸毀了一列德軍補給列車為肇端.....
納粹沒抓到起事者───就憤憤然於安恆街頭展開報復。
那是一種令人髮指的盲目殺人手段:
出動軍車,隨意封掉某街的頭尾兩道───就朝所有被圍住的無辜行人肆行槍殺.....
她舅舅、兩個表兄、四個鄰居,就此莫名奇妙地全死在家門不遠的某次散步中。
赫本母親或許因其兄的慘死和兩兒子的失蹤,隨即義無反顧地參與地下軍的抗爭行動。
家裡經常收容地下軍及支援其情報活動....
赫本就讀的安恆藝校更是如她母親這類愛國婦女集結的會所。
在赫本還妥善保存著的藝校照片中───就有一張照片鮮明記載她倆曾一起參與的地下活動之一....
那是被呼做“black out”的校內公演───蠻奇特的一種兼顧娛樂和為荷蘭反抗軍募款的秘密表演。
“black out”───倒也未必一片闇暗──而是表演時門扉緊閉/燈光隱匿.....避免招惹納粹注目。
而演出時───觀眾不許鼓掌、不許呼喊....結束時,大家則於緘默中自由捐款....用以支援地下軍經費。
像赫本這等鋒頭最健的表演者,也經常會受託在表演鞋裡塞入紙條充當情報跑腿人,
也就是說在赫本小小年紀裡,早已司空見慣於間諜電影的驚悚場面了。
像這樣固定/屢次的冒險,其險象環生固不待說───有次她受命須在森林中找到某英國傘兵告知他轉移藏處,
而德軍演習在即/崗哨密佈,這恐是連大人都感戰慄的艱難任務,而赫本毫不畏怯地出發了....
她假意採花,手裡握著花束且採且走....居然冷靜周密地完成了使命。
而在回程中,她對付德軍的盤查則是以裝無辜地充耳不聞;一面微笑地將手中的花束遞給了對方....
赫本多年後回憶起這幕───心有餘悸之外也有幾分詫然───
因為那兩名德軍不僅沒刁難,甚且還欣然答禮───拍拍赫本的肩膀,就放她走人了.....
(她甜美無匹的笑容於多年後風靡全球.....這自是略施小技。)
但有時事出倉促───忽然間就大難臨頭───她也曾有過一次死裡逃生的經驗:
那是個冬日,赫本上街───德軍忽然圍街───就好似與她舅舅蒙難的同一個場景。
只差這回納粹是在搜捕女奴工───連赫本在內的老幼女子被趕上軍車,滿滿三車惶惶然女眾就此呼天搶地強遭擄走...
赫本見軍車急馳───眼看命運即將不卜,不禁驚唸:『天父保佑、天父保佑』
然後,不知是禱告奇蹟般生了效還是怎地,總之,軍車忽然剎了車。
赫本很機警,馬上探頭看是啥回事───發現德軍紛紛跳出車....似乎是臨時起意要對付街頭的猶太人
於是於一片嘩嘩然的打鬥聲中,赫本決定趁亂逃離....
『在槍托擊打人臉的悶響中......我趁隙跳車───先翻身滾入車底,再滾離軍車───一心只盼司機沒瞥見我....
萬幸!───他果真沒看到我!!』
蒙特馬利元帥那半吊子的『市場花園作戰計劃』不惟是令一萬五千盟軍傷亡的大慘敗,也波及赫本的安恆家園───
該城於連日炮火下全焚,赫本也入九萬無家人之列....
只好全家去投奔外祖父的鄉宅──而這也是赫本距死亡盡頭最危殆的一刻
此時,不僅是安恆地區嚴重缺糧;事實上是荷蘭全境的糧食都遭納粹搜括殆盡。
德軍的歹毒居心是軍需乃最高優先,而荷蘭百姓的挨餓瘁斃則不暇他顧.....
而這身受其害的無邊苦痛───赫本自是銘刻於中:
『....常常數天無物入肚....只能無助地頹坐無暖爐、無燈光的空屋中抖成一團......我们住在虛無中,生機全無───
沒報紙、沒書本、沒肥皂,無時不面對死亡的恐懼....挺長的一段長日子除了鬱金香球,別無一物可止飢......』
『.....再過了幾日,連鬱金香都沒了,我這時想起有人說───只要睡著就可忘記飢餓,於是心想,去睡罷───熬到耶誕節再說.....
至少得先試試。但我先得爬上樓梯才能進房間...只好拼命爬,卻終於連這也做不到。我太虛弱了.....雙腿浮腫,全身的黃疸浮現可怕至極的怪色....』
總之,赫本生命中最漫長難熬的一段時光,眼看著即將以餓斃這慘痛的下場做終結....
但那盼望已久的終極救贖卻終於於一九四五年五月四日的清晨降臨!
五月四日剛好是赫本的生日,她病奄奄的睡眠被好幾串大喊聲催醒;她探窗一望:
發現好幾個著黃綠色制服的阿兵哥正吆喝著要由她家閣樓搬走一堆重物.....
原來英軍已經解放了安恆───這批出現在赫本庭院的士兵是奉命來拆掉德軍設在她家的無線電臺;
沒想到隔窗與他们接腔的居然是一口純正英國腔的同胞女孩....
赫本說:
『我跑到窗前,看到第一批英國兵;從此以後就一古腦認定:自由的味道應該就類似英軍身上那混雜了石油與香煙的味道....
我衝出去迎接,拼命聞他们身上的汽油味───彷彿那是無價的香水.....』
她向士兵要香煙;也要巧克力───那士兵見她一臉肌容,慷慨地塞給她五大包
赫本餓瘋了───一口氣全吞───結果是衰弱不堪的腸胃根本無法承受那麼多甜分───馬上大病一場....
(但縱是如此,絲毫全無減損香煙和巧克力對赫本強大的誘惑力;此二者是她畢生最愛的零食。)
赫本的納粹經驗,其實蠻可以拿來當教材,向國高中生這類半大不小的學子剖析希特勒極權與英美王者之師之迥然有別;
蓋英美聯軍於操切戰事之同時,猶不忘解生民之倒懸...
跟在赫本看到的英軍先鋒部隊之後的───正是急如星火的大批賑災糧車.....
相反地,納粹盤據荷蘭五年───只顧搜括殆盡───甚至最終棄全民生命於不顧....
暴虐與仁義之別───只觀此處───一判即知。
- Mar 12 Wed 2008 16:47
奧黛麗赫本的二戰納粹經驗PAR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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